莫忘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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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b同名
2018-12-13

[策瑜]《反水》

哈哈哈我的锅,好不容易抓你动个笔,当然要多窝藏一下宝贝

这篇我表白一万次,不如明年我生日你写个后续送我?

商顾:

给 @莫忘酌的Guest,你们莫老师居然佛到现在才幡然醒悟,想起来告诉我一声可以公开了




  “我最后问一次,你退不退出。”周瑜侧头望向眼前人,轻描淡写地开口。


  薄暮的日光恰落在两人中间,沉默间无师自通般划好了楚河汉界。


  孙策唇边最后一丝笑意也被收敛,他盯着周瑜被夕阳染红的眼角,刹时有些恍惚,甚至不敢将目光偏移。


  “我相信鲁肃。”


  周瑜面如沉水,闻言反而轻笑道:“好。”


  躲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的孙权见势正欲鼓掌欢庆,谁知下一秒就听到惊天动地的摔门声。


  “……哥?”孙权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句,紧张地看着他仿佛灵魂出窍的亲哥。


  “滚。”


   孙策插在口袋里的指关节被捏得发白,他开始无比认真地思考,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时光机。


  十分钟前。


  客厅的电视放着没营养的综艺,周瑜窝在沙发里,气定神闲地喝着咖啡。茶几上是刚刚抽乌龟的战绩,以2-8惨败的孙策正在厨房里与土豆决一死战。而案板上长短粗细各不相同的土豆丝仿佛昭示着晚餐的惨烈。


  这样安逸的气氛,在周瑜三年前因肩伤告别狙击手身份后极为难得。尽管有鲁肃接替,但在孙策出任务的每一个夜里,他都会在噩梦中惊醒,而梦里的死亡真实到将人逼疯。好在孙策终于将队长交接给孙权,告别提心吊胆的周瑜今天还特意把人叫来吃个饭。


  门铃声随着咖啡的又一个涟漪响起,周瑜端着杯子起身走到玄关。谁曾想一开门,眼前竟然不是可爱可亲的“新孙队长”,而是一对血淋淋的猪腰子。


  “公瑾哥!”孙权全然不觉自己的脸突然探出来有什么惊悚的效果,笑嘻嘻地钻进了客厅,“诶我哥呢?我特意去菜场买了新鲜的腰子,吃哪补哪!不然明天咱俩那任务……”话到半截,孙权突然想到什么,背后一凉。


  紧接着厨房传来锅碗瓢盆集体跳楼的惨叫。


  孙策握着刀从厨房出来,一把勾住了孙权的脖子,刀背在那生无可恋的脸上拍了拍,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


  孙权手里紧紧攥着那对腰子,望着他哥灿烂而杀意十足的笑脸,心里疯狂祈祷着: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听……


 “伯符。”


  新鲜的猪腰子成功自由落体。


  孙策见到周瑜走进客厅,瞬间变脸把刀一扔,态度诚恳,老实巴交,委屈兮兮地开口:“公瑾,我错了,我现在就让仲谋去买碗。”


 周瑜眉头紧锁,摆出“懒得和你废话”的态度,单刀直入:“什么叫‘咱俩那任务’?”


 孙权感到脖子一紧,赶忙抢答:“公瑾哥我嘴瓢!是我的任务!”


 谁知周瑜仍是面色不善,想起孙策这两天清心寡欲的作息,再想到那句石破天惊的“吃啥补啥”,他走上前,直接掀起孙策的衣摆。


 遍身的旧伤里,腰侧新包扎的白纱布极其显眼,更不用提隐隐透出的鲜红血迹。


 周瑜瞳孔一缩,像是被戳中了心口般,一把揪住孙策的衣领拽到面前:“你疯了?之前是怎么说好的?”


  “我知道。”孙策反握住周瑜的手,用指腹安抚每寸紧绷的皮肤,“我向你发誓,这是最后一个任务。”语毕他咧嘴一笑,俯首细吻着对面人无名指上的戒环,温柔而深情。


  然而周瑜并未卸力,更未在孙策低沉的声线中妥协,那抹血色在视线里几欲燃烧。他偏开头道:“你退不退出?”


  孙策身形一僵,低着头没有半分动作。


  此时轮到周瑜勾起了唇角,他抽出自己的手,向后一退,仿佛在瞬间冷静下来。


 “我最后问一次,你退不退出。”

 




  深夜街头的烧烤摊仍是喧嚣的驻地,啤酒的泡沫从杯中混进晚风里,叫人不自觉间已是微醺。


  周瑜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努力令自己融入夜色里,然而脑海里孙策每一次受伤的画面循环无止,吻合上他抚过的每一道伤口。右肩隐隐的疼痛贴着神经疾驰而上,刺激得他回忆起当初的梦魇,从心底升腾出那久违的恐惧——没有周狙掩护的,孙队的任务。


 “孙策,你到底在想什么?”

  




  凌晨两点,佣兵基地,灯火通明。


  孙策打了一个喷嚏,盯着屏幕上极其正常的心电图,目不转睛。


  从厕所出来的太史慈哈欠连天,摇摇晃晃地倒在沙发上,把已经睡到不省人事的孙权给惊醒了。“老大咋还看呢,都神经兮兮地盯了一宿了,搞得没人敢休息。”


  “还不是在找公瑾哥。”孙权迷迷瞪瞪地坐直,手里还抱着定位的电脑。


  “好意思说,你这玩意儿也太不靠谱了吧。”孙尚香将刚拿来的两听冰啤抛向沙发,双手一撑坐上了屏幕旁的桌子。她晃着腿,掏出小刀撬开咖啡,顺手递给身边的孙策,轻声道:“大哥,老年人不喝冰的哈。”


  孙权举起左手的表,义愤填膺地反驳:“怎么不靠谱了,这里面植入的芯片可以定位,也可以监测体征,难道还以为每次找你们都靠飞鸽传书啊!”


  “所以呢?”


  “现在只有体征的信号,没有方位,信号强弱定位的难度太大了。”孙权一筹莫展地敲着代码,“所以,这意味着……”


  “周狙自己把定位关了!”一口冰啤下肚的太史慈清醒地喊出了自信的答案。


  “………………”


  风中凌乱的孙权终于体会到孙策下午提刀相见的心情。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场面变得有些尴尬,孙策喝了一口咖啡,眼里还是那些波谷不定的曲线,脑海却开始放空。这么多年,作为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人,冷战不过夜似乎是他们间不必明言的传统。正如每次争吵后他自觉奔赴洗碗池的战场,正如午夜十二点周瑜准时打开的家门,手里拎着出走后买来的夜宵。


  孙尚香担忧地看着身侧似乎不知疲倦的人,缓缓道:“哥,今晚还有任务,要不我帮你先盯着?”


  孙策揉了揉发胀的眉心,一时竟想不到该如何开口。片刻挣扎后,他轻叹一声,倒向椅背。


  在众人终于能睡觉的欢呼雀跃中,孙策打开手机,在佣兵行动组里发送一条置顶信息。


 前孙队:老婆离家出走一夜不归,怎么办,急,在线等。

  

  与此同时,早就退组的周狙站在暗涌的血腥味间,狭窄的小巷与无边的夜色是最完美的掩护。他忍受着肩部剧烈的疼痛,犹豫着拨出了电话。


  “郭嘉,帮我个忙。”





  傍晚的天际挤满了火烧般的云彩,霞光经落地窗折射后被稀释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在地毯上流淌出柔软的本质。


  孙策站在窗边,觉得昨日仿佛梦境一般遥远,而周瑜的面容也在刹那间模糊了。他开始尽全力捕捉记忆中的片段,落点却始终只有周瑜或上扬或下垂,或被夕阳染红的眼角。无所畏惧的孙队,终于在此刻承认了他害怕直视爱人的眼睛,从三年前开始,到二十四小时之前,无一例外。


  “报告老大,一队到位,人员疏散完毕。”微型耳机里冰冷的电流将孙策扯回了现实,他迅速挂起自己职业性的痞笑,转身走出了套房。


  当孙策只带着太史慈吊儿郎当地推开门时,对方已经和一众保镖喝了十分钟茶了。


 “孙队好架子啊。”


 “那还是袁老板有派头。”孙策扫了一眼那群黑衣人,对着袁术挑眉示意道。


  袁术,港口最大的军火贩,孙策的前老板,对着这无赖的作风,碍于脸面,将除纪灵外所有人挥退了。


  “已确认全部撤至楼梯口。”在方才套房中的孙权黑进了酒店的监控探头,整个楼层平面一览无余。


  “孙队,我的诚意可是摆出来了。”袁术胸有成竹地向伸出两根手指,“事成之后翻番,如何?”


  孙策按了按耳侧,坐都懒得坐,揣着裤兜笑得满面灿烂。


  “不行。”

  




  “狙击手就位。”一队落定前,鲁肃就摸好了制高点,直接向频道送出消息。望远镜中的会议室空空如也,耳机里也暂时没有指示,他便顺势往四周排位置。谁知镜头一晃,就运气爆棚地找到了对方狙击手的位置。


  原本鲁肃应该毫不犹豫地一枪爆头,但此刻狙击手作为警告对方别轻举妄动的威胁,保护己方远比打草惊蛇来得划算。可那人似乎全然没有狙击手该有的警觉,手套都没戴就闲散地组装上膛,而后缓缓地用左臂将枪托起,右手虚扣扳机,姿势扭曲得有些怪异。


  左撇子么?鲁肃心想,脑海里一时竟检索不出相识的同行,目光再度扫过,却忽而被刺亮的光烫了一下。他换了个角度,拉近细看,只见那人右手无名指上,套着明晃晃的戒环。


  “可恶啊。”鲁肃不禁仰天慨叹这无情的世道,连出个任务都逃不过被虐狗的命运。思绪的创伤后应激反应迅速令他回忆起那一次核爆袭击——孙策的求婚现场。


  十人小队的暗杀行动,简单到不费吹灰之力,二十分钟逮住暗杀目标还端了人家老巢。孙策一激动,硬是谁都没杀,全给绑在一起,看着他向周瑜单膝跪地。当然,余音绕梁三月足的,并非是亲吻前那句“我们一起活过所有明天”,而是回到基地后,醉鬼孙策絮叨了几十遍的戒指由来——


  “子敬啊,这个戒指……”孙策拍着他的肩膀,递来早就空了的啤酒罐,“是我自己做的。”


 “我知……”


 “你不知道!”孙策把戒指杵他眼前,正色道“这材料,缅甸三座大矿脉只发现一块原石。我打磨了半年才弄出来,你看看,这蓝色,多配我老婆啊,你说是不是……”


  早就喝到人神不分的孙权捶桌而泣:“呜呜呜呜太感动了,公瑾哥不答应我都要答应了呜呜呜呜……”身边的太史慈第二十二次配合地鼓起了掌。


  “那还是袁老板有派头。”


   孙策惯用的玩味语气把鲁肃拽至现实,见议事厅只余四人,他撤下望远镜。然而端枪调整的一瞬,鲁肃忽而从高倍狙击镜中,无比清晰地看到了那枚戒环,暗蓝而内敛,极简而纯粹,与记忆中距离自己不足五公分的求婚戒完全重合。


  鲁肃刹时间大脑当机,浮现出几百种杀人越戒的场景,随即倒吸一口凉气。“但是没道理别人觊觎这看起来就像地摊货的玩意儿啊!”他内心咆哮着,手忙脚乱地翻出微型体征监测仪,调至周瑜的频道,发现心律完全正常,那一口气才缓过来。“表内芯片离体后自行销毁,证明周狙肯定活着。”他陷入了沉思,“至于戒指,除了老大的话,那眼前人是……”


  鲁肃扶住耳机,声音颤抖,他终于意识到左姿握枪,不仅是左撇子,还可能是右肩有伤。


 “报告老大,发现周狙,但他好像……整容后反水了!”



  

  茶水氤氲而上的雾气并未缓和室内降至冰点的氛围,反倒令人体感时间无声的流逝。


  然而尴尬是他们的,孙策什么也没有。他大爷般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感受着狙击手穿越几十米的视线,从发梢一路描摹,折过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弧度正好的下颌停留片刻后,跃向喉结与锁骨。孙策体会到每一处的炙热炽烈,不管是红外瞄准带来的,还是狙击目光中藏不住的,他几乎想在组频中盲打新置顶——


  老婆离家出走后用狙击枪对准我脑袋,怎么办,急,在线等。


  “明人不说暗话,孙队,这批军火是加急的大买卖。”见眼前人仍然八风不动,袁术皱眉,暗骂一句不知好歹,“成功了我给你向南美港口牵桥搭线,岂不比这点小钱更值?再说护送东西过个公海而已,小菜一碟嘛。”


  孙策闻言挑眉道:“既然小菜一碟,那袁老板自己去好了。”


  “孙策!”袁术忍无可忍,一挥手将茶具扫落,“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我不和你计较。但年轻人别太狂妄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交情?”孙策不禁轻笑出声,他两手交握着坐直,望向对方的眼神冰冷至极。“感情袁老板还以为自己对我有恩啊。”


  还没等袁术开口,纪灵先按耐不住,怒喝道:“忘恩负义的东西!找你是看得起你,当初你率小队叛逃自立门户,老大心软放你们生路,现在倒来这里作威……”


  话音未落,太史慈一脚踹翻了身边的花架:“去你妈的,想打架么!”


  剑拔弩张时,孙策收回挑衅的目光,忽而看见椅侧出现了微弱的红色光点,在其余三人视线死角中执着地等待着他。


  不是鲁肃,他的准心应该在袁术后脑勺上。孙策脊背一凉,努力抑制自己回头质问的冲动。正当他心跳飞速加快时,红光开始以奇异的频率闪烁着,霎时间安抚下那紧绷的神经。


  孙策食指轻点扶手,恢复了之前大爷般的坐姿与虚假的职业笑容,诚恳地看向面色不善的袁术道:“去你妈的,老子要打架。”


  而另一句消磨于唇齿间的暗语被掩盖在铺天盖地的爆炸声中:


  “好久不见,我的周狙。”




  几乎是在孙策爆粗的瞬间,一队引爆了谈判室楼下的所有炸弹,炸裂喷薄的气浪将毫无防备的袁纪二人掀倒。


  轰鸣乍起的同时,一发子弹破空而至,划破昏暗的天幕,从袁术耳侧掠过,打碎他身前的花瓶。


  纪灵迅速站稳,扯过摔到云里雾里的袁术向门侧逃去。


  连续不断的爆炸令人寸步难行,好在孙策早有准备,单手撑桌后翻身一跃,然后伸手接住太史慈抛来的手枪,直拦二人去路,而纪灵也飞速拔枪对峙。


  浓烟滚滚,地板已不堪重负,在连番爆鸣中几欲坍塌。袁术嘴角抽动,冷眼盯着孙策道:“没想到啊,看来孙队今天早有准备,要我死在这里。”说着,他抬手按下纪灵的枪,身体微微向墙边靠去,“但是,恐怕袁某不能奉陪了。”


  孙策闻言一惊,看着袁术脸上隐秘的笑意,暗叫不好。他立刻开枪,却稍迟一步,只见袁术按下墙边的顶灯开关,二人直接被送入墙内密道中。


  “操。”太史慈立即上前查看,却发现顶灯开关已经自毁,墙面光滑如初,“老大,怎么办?”


  孙策皱眉不语,盯着脚侧的花瓶碎片,忽而夺门冲出。正带领四队上楼汇合的孙权尚未开口,便被孙策一把抢过手里的火箭筒。晃神时只见他破窗而出,用滑索直接跃至对楼的平台。一套操作行云流水,甚至快到来不及掐表,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觑,还有太史慈嘹亮的呼喊。




  “撤退至四港,重复,撤退至……”耳机里慌乱的命令还在回荡,便被周瑜扯下。警车尖锐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催促着他赶紧离开这活靶子一般的天台。


  周瑜活动着自己已经僵住的右肩,忍痛将原本的背包扔到角落,提枪迅速冲进安全通道。


  将外界火光与嘈杂隔绝后,周瑜将面具撕下,久闷之下的汗水沿着面颊滚落,大脑也因不带橡胶味的新鲜空气的涌入而彻底冷静。他背靠安全门,用狙击枪支撑着身体,思考着刚刚偏离预设的一枪。


  时隔三年后回归,紧张感仍在内心活蹦乱跳。然而当狙击镜再度锁定孙策的眉眼时,他甚至忘记了肩伤,霎时天地倒转,回到之前的每一个任务中。扣动扳机的刹那,他真的以为袁术必死无疑,然而花瓶却做了替死鬼。


  “果然还是不行么?”周瑜闭眼低喃,用深呼吸来平复自己尚在颤抖的神经。不曾一息未过,通道里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仿佛几秒间便踏上了顶楼。


  周瑜来不及细想,身体的肌肉记忆已做出了选择,瞬时扔狙拔枪,左轮枪口直指来人面门。


  “诶诶诶,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距离上次听闻仿佛已过了一个世纪。周瑜将枪口挪开,眼里闯进孙策气喘吁吁的模样。


  “公瑾。”孙策看见黑漆漆的枪口还杵在那,自觉地举起双手投降,脚下却很不自觉地继续上楼,“你该不会真要弑夫吧。”


  原本放松些许的肩部肌肉再次绷紧,僵住后再听使唤便有些难度了。周瑜缓缓将枪口按下,看见孙策满脸写着“叫你放枪你还这么不情愿苍天啊我造了什么孽”的悲愤,无奈道:“肩膀的伤。”


  话语间二人已然靠到一起,这时周瑜才发现孙策背上那个RPG。他皱眉,不解地望向神情严肃的爱人。


  孙策对上阔别已久的目光,如往常般给予了最安定的眼神。“听我安排,再纠结就没时间了。”他不由分说地拽住周瑜的手,推开门向外跑去。


  天台栏杆旁是绝佳的俯瞰点,瞄准镜下袁术仓皇逃上车的神色都清晰可辨。孙策将改造过的RPG架在周瑜左肩上,再从后方抱住他,一手帮忙固定炮筒,另一只则不老实地去牵他的右手。


  “伯符。”周狙对于任务中被吃豆腐行为表示抗议。


  但是孙队的惧内之心此刻被抛至九霄云外,反而用力地十指相扣,同时迅速调转方向,朝着那拼命加速的黑色跑车崩出一记榴弹。


  “我在。”


  内置的芯片追踪令其分毫间吻上车尾,震耳欲聋的爆鸣带来绚烂到灼目的燃烧。火光映亮半边天际,近在咫尺的四港水面镀上红霞,像极了周瑜肩伤时见到的景象。只不过那时没有燃烧,没有火焰,所有的艳红,源于他眼里的血色。


  三年前。


  在袁术手下干了数年苦差,孙策有意透出想走的心思。谁知当时的袁术不可一世,经不起试探,直接将孙策手下二三小队的精锐沉进海里喂鱼。剩余众人悲愤交织,一心跟着暴怒的孙队选择了叛逃。而周瑜,作为和孙策形影相伴的恋人,甚至受到了更高的“待遇”。


  潜逃当晚,所有队员撤离港口,孙周二人分别在计划线路殿后。当周瑜从藏身小巷跑出时,迎面撞上的是等待已久的敌人。


  “孙策在哪?”袁术踩住他肩膀,手里把玩着上膛的枪。


  “不知道。”周瑜从牙缝里费力地挤出三个字,胸腔的疼痛让他呼吸不畅。


  袁术闻言不怒反笑,又是一枪托砸向眼前人的胸口。“行啊,硬气,袁某佩服。”他面部狰狞道,“弄死你,我没好日子过,但弄伤你,是孙策没好日子过。他会内疚到死,不是么?”


  语毕,袁术起身,对上周瑜愤恨而痛苦的眼神,朝着右肩就是一枪。待到孙策从汇合地折返回来接应,遍地的血液只让大脑一片空白。


  周瑜目之所及的最后片段,是燃烧的天,鲜红的海,还有颤抖着的人。


 而怀抱着他的孙策,只记得夕阳余晖下,鲜血和暮光一同染红的,爱人的眼角。

  




  “仲谋这小子终于鼓捣出像样的东西了,后坐力小了七成。”孙策卸下炮膛发热的RPG,也卸下了浑身气力,双手交叠在脑后,没形象地瘫在天台上。


   本就锐减的冲击力,加上孙策的分担,左肩几乎毫无感觉。周瑜背靠围栏坐在孙策旁边,看着远方淡道:“新孙队不负众望啊。”


  搬起石头砸了脚的前孙队吃了瘪,厚着脸皮说:“咱俩退休老干部交流感情,提他多刺激脆弱心灵。来,公瑾你看天上星星多大。”


  “今晚预报要下雨。”周瑜懒得理那幼稚的把戏,垂眸回望,谁知直接撞上了孙策深邃而执着的眼神,像是要在此刻将一生的对望看尽。


  “公瑾,我只后悔过一件事。”孙策面上是前所未见的认真,像是在婚礼现场的许诺,“但现在,我终于敢看你了。”


   夜幕中积云蔽月,外界是火光将熄,但相爱者在相望时见证了繁星清辉,目睹了霓虹流光。世界的万千情绪浩浩荡荡地流向眼中深泓,最后化为彼此的轮廓。


  “伯符,我从未后悔。”周瑜嘴角出现难得的笑意,他低身,郑重地吻上孙策。


  星辉如灼,深泓如许。


  万千日夜的倾轧与辗转,全在这一句“从未后悔”里,付诸一炬。





  午后海风被阳光荡涤掉粘腻的气息,柔和地铺洒在行道树的枝丫间,仿佛夜间的一切混乱都从未发生。


  孙策从口袋里摸出根烟叼着,也不找打火机,理直气壮地往周瑜烟头上凑。猩红的火光在手掌的遮蔽下闪烁,极似昨夜狙击锁定的辅助光点。


  “不愧是我家周狙啊,拿红光传摩斯电码。”孙策借了火,惬意地吐出个烟圈。


  周瑜修长的手指夹着滤嘴把烟拿下,半带打趣地回道:“孙队也不差,手指在椅背上一顿猛戳,差点看不出是句‘合作’。”


  “还不是被你离家出走进而整容反水给吓着了,你这打入敌人内部方式也够别致的,不会是看到了袁术才半道改了个人狙吧?”孙策发狠咬着烟头,含混不清地控诉着身边人的“暴行”。周瑜闻言没吭声,一肘撂在孙策肩窝,不理那鬼哭狼嚎的惨叫,自顾向前走了。


  俩三十多岁大男人在街上你追我赶,打情骂俏,终于并肩走到了目的地。


  孙策推门走进糕点坊,甜腻的气息熏得他头疼:“那些兔崽子真的无聊,硬要搞个什么‘庆祝周狙回家派对’,还指使甜食反胃的老大出来买‘和好蛋糕’,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前老大。”周瑜靠在展示柜前,边挑蛋糕边细心地提醒着。


  正当孙策在一帮花花绿绿的奶油中举起白旗时,口袋里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有如化雨春风,给予生的希望。他向周瑜示意,随即冲出他的地狱。


  “喂,哪位?”


  “孙队,恭喜啊。”慵懒声线中的戏谑感即使隔着手机屏幕依旧爆棚,孙策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无归属,更加坚定了内心的答案。


  “你这军火贩子什么时候搞情报站了?想想怎么谢我吧,郭嘉。”


  “虽然我和袁术没什么竞争,但是谢礼还是有的。”郭嘉笑得意味深长,叫孙策没来由地想揍他,“东西我打包发你手机了,不客气咯。”


  “什么东西你给我说清……” 


  电话挂断得猝不及防,很好,这很郭嘉。


  几乎是收线的瞬间,孙策就看到屏幕上新接收的文件夹,打开后只有一段电话录音——


  “郭嘉,帮我个忙。”


   周瑜的声音捎夜风而来,听上去有些失真,但爱人之间的默契足以勾勒出一切。


  暗黑的巷道里血液飞溅,脚边人的气息渐弱,手中还牢牢拽着喝了一半的啤酒。


  “难得公瑾你和我开口,有什么孙队解决不了的要紧事啊?”


  “和他无关。”周瑜垂眸,胸口闷气的郁结不知何时已然消散。或是在折刀插入那人咽喉时,或是在忍着肩痛固执地跟踪时,又或者,在辨认出袁术的狙击手瘫在街头喝得天昏地暗,心里第一时间形成计划时。孙策并非柔弱的娇花,实在要形容也是霸王花级别的狠角色。但是噩梦就是这么来了,尽管他相信孙策胜过相信自己。“明天晚上的任务,我把人脸照片传给你,尽快帮我做一张面具,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可以,但孙二不是也能做嘛。”郭嘉仍是懒懒地答着,不过多了丝探究的意味,“找我?你搞神秘复出啊。”


  “孙策偷拿的任务材料被我看到了,这次和袁术有关,我不能不在。”周瑜顿了顿,努力克服着内心无来由的恐慌,“他要是上头,袁术没那么好对付。”


  “别拿孙队找借口,公瑾。”


  “……之前的退场太狼狈了,既然他一定要接,这才是我们的最后一个任务,我一定要在狙击镜里看着他。奉孝,或许袁术不是噩梦的起因,孙策才是。”


  “那告诉……”


  “不能说。孙策已经内疚三年了,如果这次失手他会内疚一辈子。比起让他痛苦,袁术的死活对我而言根本没有意义。”


  “为什么?”


  “我爱他,这不够么。”




  

   录音戛然而止,之后的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孙策握着手机,一时竟不知所措。周瑜很少用“爱”这个字眼,他也不喜欢,总觉得脑袋别在腰上的人,唧唧歪歪不如一起挣个明天。但当这个字切实从周瑜嘴里掷地有声地说出,孙策似乎在瞬间感受到它的魔力,比亲吻还让人疯狂。而更让他手足无措的,是对爱人眼神长达三年的逃离。孙策固执地认为周瑜走不出肩伤的梦魇,到头来却是自己在流血的傍晚徘徊了太久。


  突然袭来的疲倦感排挤掉所有情感,而此刻身后的呼唤恰至,似无意穿堂风,却偏引山洪。


  “伯符。”


  他回身,见周瑜拎着蛋糕朝自己淡淡一笑,周围所有顿失颜色。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不知等了多久,亦不知是否再有言语,一如他口中的“爱”,是孙策最心动的模样——是拥抱时收紧的臂弯,是抚上伤口时的流连,是相望时从不先撤离的眼神,是翻任务材料时背后复杂却放任的注视。


  孙策知道,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明天,要一起活过去。


  但此刻,他一秒都不想忍,即使相隔几米,他仍要跑过去,拥抱刻入生命的爱人。


  一个顶着枪炮冲锋陷阵,一个在狙击镜里描摹身影。时光在流逝间,并未从惨淡变为风景,它仍然缺少光风霁月,它依旧不会心慈手软。但爱人的眼眸,是情感倦而归栖的落点,亦是时间久攻不下的驻地,在目光交接的刹那,足以震慑永恒。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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