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瑜警匪】全身而退.六
孙策咬着双一次性筷子，懒散地靠在警局休息室的皮沙发上。
那边的甘宁和凌统闲得无聊，不知是不是警局提供的盒饭太对胃口，两人已经快为了一块红烧肉而打起来了。天知道人民警察食堂的厨师究竟有多高超的厨艺，反正他俩就是想找个由头动手，从始至终都是如此。
孙策收回目光，颇有点食不知味的感觉。他索性推门出去，有意地避开来往的人，毫无顾忌地转进了重案组组长的办公室。
周瑜平日里呆得比家还要久的地方，自然有属于他的抹不去的痕迹。仿佛此间空气清新剂都是特别的。
没人来阻拦或者烦扰孙策，毕竟现在警局大部分人手都在和袁术进行人脉上的交手。他往周瑜的办公桌前一站，仰头看了会儿墙上历任重案组组长的照片。这些音容笑貌大都在反黑斗争中消失了，他想到周瑜可能会变成下一幅照片——或者是自己会得到那种结局的可能性会更大些。
那时周瑜会难过，肯定会难过，但是若是这种痛苦要持续一辈子他可不答应。他会允许周瑜找个女人结婚，尽管那时他在另一个世界的允许毫无价值，但周瑜一定会明白的。周瑜会真的听话，而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婚房里，不会也不可能挂着孙策的遗照。
他的手掌抚上自己的眼睛，被这个颓唐的设想给无声地逗笑了。很少会有这种情况，他站在那儿，身姿明明很挺拔但是内心却仿佛装着个颓废寂寥的男人。
“孙先生，”门口传来有点熟悉的声音，随后推门闯入的是吕蒙，见孙策没有像谍战片里的间谍一样趁房间主人不在而翻箱倒柜他也松了口气，“请呆在我们指定的房间里好吗？”
“我想呆在哪儿就呆在哪儿。”孙策侧过脸来给了他一个简洁明了的答复。吕蒙对他很尊重，原因很简单，袁氏的人都不是普通的地痞流氓，夸张一点来说，在证据不充分之前他们都是座上宾，何况这是孙策。如果要对这个人进行严刑拷打的话，还不如说是给了他一个舒活筋骨练练手的机会。“子明，都是老熟人了别这么客气。你们周队长哪儿去了？”
吕蒙心想谁跟你客气了，不对，谁跟你熟了。但他无法不接受孙策的示好，因为这种示好就算是强行的也实在是太难得了。他只得出于礼节地回答：“周队会朋友去了。”
孙策“哦”了一声，慢悠悠地晃出了周瑜的办公室。但他心里委实不爽，在二十四小时配合调查的时间里，他原本可以搬张椅子坐在周瑜的办公桌前，好好地欣赏周瑜半躺在真皮转椅上的模样，两人隔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彼此问话针锋相对但默契到了极点。他打算一刻不停地调戏周瑜并且强迫周瑜也调戏他。而现在周瑜还没有回来，为了那一个听起来挺重要的“朋友”而导致重案组群龙无首，导致他孙策见不到朝思暮想的脸。他在浪费见面的时间。
“对了阿策，你的律师到了。”吕蒙在孙策身后提醒了一句。
“哥，”在走廊上，一个身形熟悉的年轻人快步朝他走过来，是孙权，一脸欲哭无泪地用胳膊夹着本文件夹。他只叫了句哥便再没有后文，也许是想吐槽的话太多而无法一次性地说出口，只得用那双跟孙策神似的桃花眼盯着自己被24小时配合调查的亲哥。
“仲谋？哥供你在外国读法律读了那么多年，你小子混到的那张律师资格证终于派上用场了。”孙策几乎料到孙权接下来的对白，无非是“哥你能蔑视我的颜值因为我跟你基因一样有本事你就来但你不能蔑视我的学识和我的智商”。于是他笑意满满地迎接自己这个看上去淡定不能的弟弟，双臂微张，看上去想给他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但他已经盘算好了，等一碰到孙权就突然暴起去揉他的头发。
“我不是来给你为虎作伥的，哥！”哪知率先暴起的是孙权，他毫无征兆地将手里的文件夹拍在孙策怀里。凌乱的刘海下，那双眼睛暴射出的哀痛令其霎时间就和跟孙策的大相径庭，这种强烈的感觉席卷了孙策的脑海——原来仲谋的眼睛可以露出这样的目光。
“这是我回国以后第一次帮你，也是最后一次。”孙权盯着他，几次伸手想揪孙策的衣领把他推在墙上什么的，但最终不知为何都罢手了，“停手吧，孙策。不然我会......”
“你会怎么样？你能怎么样？”
出人意料也超出孙权一直以来对孙策性格了解范围的是，孙策满不在乎地打断他的话，冷静到近乎冷漠地瞧着他，满脸的玩味，仿佛在看自家弟弟演的一出好戏，“你只是个小律师，还是老子养大的小律师，在我面前顶多算个小鬼。你不明白这条路走不到底的么？或者你可以理解为，走到底就是死，不管是死在仇家还是警察的枪下。以你的能力，大可以来阻止我，不要给我们正义的人民警察添乱就好。”
他重重地拍了两下孙权的肩膀，重到像是要把他按在地上。然后擦过弟弟的身侧，拎着文件夹渐渐远去。孙权愣在原地，沉默着，不知道是否有点不知所措。他微微低着头，似乎想让目光穿透大理石地面看清孙策的去路，或者干脆用目光把孙策的脚步钉在原地不得动弹。
这时如果有人站在孙策的正面便会发现，他的嘴角咧开了一个难以自抑的笑容。
好小子，火气挺大，不愧是我孙家的种。我保证，事情结束的那天，哥还是小时候那个把你帅到死的英雄。
“Triple sugar，谢啦。”男人把警官帽脱下来象征性地拍了拍灰，而后满不在乎地丢到咖啡桌上，抬起一对狭长清澈的眸子看向周瑜。
周瑜礼貌地把西点单递回给侍者，跟坐在对面的家伙对上视线，看上去像是诧异于他竟喜甜至此，不经意地皱了皱眉：“你这一身哪弄来的？趁早脱掉。”
“高仿呀。”男人弹了弹衣领，身子歪在靠垫里，栗色的瞳孔摄人心魂，“你想让我裸着回去？太不人道了吧。以为我想穿这身狗皮啊？周警官，我这都是为了救你。要不是我又是报警又是先一步装成条子出现来吓住袁术，你早被他绑回去做人质了，而你那些个手下还在眼巴巴地等你的命令呢——莫不是你算计我，故意要让我忙活一趟吧？”
周瑜不置可否地用手背抵着下巴，回以一声轻笑：“还真是多亏你了，郭奉孝。特意让我尝了回拳头的滋味还顺便活动了一下筋骨才肯现身，你不也算计到我了吗？”
“哪里啊公瑾，你偶尔也要学会享受被人耍的过程呐。”郭嘉笑眯眯的，一点儿尴尬意味也没有。
“都说奉孝心思难猜，曹总真是不容易。”
“他很蠢的，我基本不舍得，不对，不忍心看他动脑子。”郭嘉撇嘴，复又狡黠地眨眨眼睛。
“你凭什么觉得我应该先整袁术而不是你们曹氏？”
“这么明知故问真的好吗公瑾，如果让我在袁术和周家两方之间挑一个先对付我也会选袁术的，因为袁公路那边没有像你我这样的天才啊——”
郭嘉经常笑，勾勒出他蜂腰窄肩的警服显然不适合他，配上这种笑意没人会觉得他是个人如衣装的正人君子。这种不入眼的笑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生疏感，只可远观而不可近身。唯有提到曹操时那一瞬间的表情有几分真实度可言。
“郭嘉，你想自夸就直说，不用连带着我一起奉承。”
“不，我从来不奉承人的。孟德让我学，可我毫无天赋。”他的神情突然变得很认真，隐隐掺了几分棋逢对手的兴奋感。
周瑜静静地盯了他几秒钟，倏尔从口袋里取出一只U盘放在桌上，两指并拢按着它推到郭嘉眼前。
“你们设宴帮我们捉拿袁术，这桩交易还算愉快。”
“这是什么？”郭嘉捏着U盘把玩起来，“袁术的黑账？他最近的洗钱计划？新的生意对象？你们这些年的收获本就不多，卧底想给力也寸步难行，这么点资料再经你手一删减，拿出来给我的还能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不如我们换个交易内容。”
说玩他把U盘丢进玻璃杯，端起周瑜面前的茶壶把滚烫的伯爵红茶倒入其中，那黑色的小东西在几乎满溢出来的红褐色液体中安静地躺在杯底。
“你说孙策揍你的那一拳...是你疼还是他疼？”他突然语气平常地开口，用手指点了点自己心口的位置，“我是说啊，心疼。”
周瑜盯着郭嘉的眼睛，甚至眉梢都没动一下。两人的眸子都古井无波，又像是要从对方深井般的目光里解读出更深一层的含义。
郭嘉抢先“嗤”地笑了：“你现在是在心里暗讽我自作聪明说了句与事实不符的话，还是因为我不幸猜中而随时准备把我灭口，我都不想知道。以你的聪明程度肯定也不会表露出来。不得不说这只是我的猜测，而我的怀疑对象有好几个，只是可能性大小的问题。我有意花了这么久调查，总会发现端倪的。”
“你要帮曹操扫清障碍，”周瑜一字一句道，“但总不可能把警局从市里抹掉，只是压制而已。所以呢，你的威胁想换取什么？”
“一年之内，不动曹氏。”
“你在跟一个警察的责任开玩笑。”
“’不动‘的意思，不是不管，是不伤筋动骨。”郭嘉神色坦然，“我会帮孟德把生意摆上明面，曹氏将会是企业中的王者，而不会永远是非法集团。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也许不，但你会发现，我其实并不是那么正派的人物。你在跟重案组组长做交易的同时，也是在和周家人打交道。灭口，也在我的考虑范围内。”周瑜面色平静地微笑一下。
“不，公瑾，我是在和周家人做交易，和重案组组长打交道。况且你和你家族其他人性情不同，你们有本质上的区别。”郭嘉笑着，“再说，我现在没有对孟德透露任何猜测，但却有办法在我出事之后让他知道一切。”
周瑜与他对视良久，两人目光都没有任何不适的偏转。最终周瑜站起身来。“结账。这杯请你，算是对你小赢一把的奖励。”
“由你来发奖励，你还把自己当成游戏设计者么？公瑾，总有一天，你会因为享受了被人狠狠耍玩一回的过程而情不自禁地走进这个局的，或者是因为......别的因素。你会的。”
郭嘉的锁骨在阳光下光暗分明，如同这个人本身一样具有莫名的吸引力。他冲周瑜的背影高傲地扬起脸咧嘴一笑，“我是指感情因素......所谓关心则乱啊，你我都不可能从中全身而退的。就算是天才也无能为力。”
